“现在回去会不会太早？”
“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合适吗？”
“帮我看看，衣服有没有褶皱的地方？”
文玉蓉女士让鱼爸给自己看看衣服。
见他不说话，文玉蓉女士‘啧’了一声。
戳他一下，“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儿媳妇就在家里等着呢，你说句话呀。”
鱼爸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只是贴心地给她把副驾驶门打开。
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自己绕回驾驶座。
工地忙的事结束后，他就直接开车来公司接老婆。
在公司楼下等她出来，才见面，老婆的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压根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从公司走到停车场的这几步路，她已经问了十几个问题了。
上次她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带她回家见爸妈……
坐到车上，文玉蓉女士打开副驾驶的装饰镜，整理衣服，嘴上埋怨老公一点都不上心。
鱼爸不徐不疾地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一把出库。
“老婆，我们是回家，别那么紧张。”
文玉蓉女士没有鱼爸那样从容处事的大心脏，性子急。
“还不是那个臭小子，说什么儿媳妇想给你们做顿饭，让不用买菜直接回去，都给我说紧张了。”
为自己的找补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鱼爸，“你说那臭小子会不会已经求婚了呀？”
鱼爸掌着方向盘，离开停车场，驶入主干道后才回答：
“求婚就求婚呗，两人挺合适的，还是说你对沈心羽那小姑娘不满意？”
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多好的姑娘。”
“那不就得了，安心吧，不就是回去看看儿媳妇吗？早晚的事儿。”
“说是这么说……可我还是紧张，我们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会不会让儿媳妇对咱们的印象不好？”
鱼爸：“老婆，我们只是回家，再说她不是都来过几次了吗？还紧张什么。”
文玉蓉：“不一样啊，那臭小子都直接说是儿媳妇了，身份不一样。”
等红绿灯的间隙，鱼爸侧头瞄了她一眼，一紧张她就会无意识地咬大拇指的指甲。
就像现在这样。
看得出她是真紧张了。
鱼爸：“你放松点，你要是紧张她只会比你更紧张的，别吓到人家姑娘。”
经他这么一提醒，文玉蓉女士这才定定神。
拿出点大人该有的沉稳。
哪怕只是装的。
另一边。
看着时间差不多，沈心羽开始炒菜。
周仲鱼打下手。
翻炒间隙，沈心羽侧头问周仲鱼，“这样能看出里面有绳子吗？”
周仲鱼打量了一下，“领口如果再大点可能会看到。”
沈心羽更紧张了。
拉链已经通头，没有上升空间。
“要不……要不我再穿一件外套？”沈心羽提议。
周仲鱼：“你不觉得那样会很怪吗？”
沈心羽回过头继续翻炒锅里的菜，“也是。”
想了想，机智的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怎么寻思的，抬手把外套的衣领子立起来。
周仲鱼在一旁扑哧笑出声。
他擦擦手上的水，把洗好的番茄端过来，然后抬手把她衣领子压平。
再把拉到顶的拉链稍微往下拉了些，正常敞口。
“这样看着才正常。”
沈心羽低头看了眼，拉链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能直接看到里面的红绳。
她眼神里全是担忧，“这样会被看到的吧？”
周仲鱼：“起码这样看起来正常些，有没有被看到那是你的问题，你自己注意。”
沈心羽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应该把拉链拉高。
周仲鱼用眼神制止了她，“你要是敢拉上去我就打你。”
沈心羽呜呜两声，听话地把手从拉链上松开。
小可怜见的求饶，“可不可以再拉上去一点，要是被爸妈看到肯定会觉得我很糟糕的，我害怕。”
周仲鱼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来了一下。
“你要是再提，我不介意现在给你脸上多几道印子。
“要是被爸妈发现了，你就自己解释。
“解释不清楚，咱爸妈肯定是不准我打你的。
“他们要是说我了，那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凶你，不会打你，你自己看着办。”
沈心羽：“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她急得连连摆手。
“我听话就是了，不会让爸妈发现的，你不要不管我，你不管我的话我会死掉的，我想活着，和你一起。”
周仲鱼这番话着实把她吓到了。
就算做完保证，心里还是突突的。
心有余悸。
她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进入全力以赴状态。
绝对不能被发现！
拿出干劲，十二分认真。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扬起脸给周仲鱼看，问他，“刚刚打了一下，有留下红印子吗？有的话我去洗洗。”
周仲鱼捏着她的脸左右看看，“没有。”
打消沈心羽多余的担心，在她刚刚被打的位置亲一下。
他突兀问：“有没有觉得我很过分？”
沈心羽摇摇头，“你对我很好。”眼神很真诚。
周仲鱼：“好在哪？”
沈心羽：“哪都好。”
周仲鱼：“行吧，别傻笑了，注意锅。”
心里无奈叹息。
沈心羽没有注意到他细小的表情变化。
她认真炒菜，嘴角带笑。
还说我傻呢。
我知道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惩罚我。
多凶我，多打我，多骂我。
虽说是惩罚，但也是奖励呀。
这些本来就是我赖以生存的东西。
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觉得过分呢？
爱你还来不及，问出这种问题，你才傻。
周仲鱼是笨蛋。
沈心羽在心里幸福地碎碎念。
菜炒一半，周仲鱼耳朵尖，先听到门响。
看眼手机时间。
“不是说六点半才回来吗？这怎么提前了半个小时。”
他念叨一句，擦擦手走出厨房。
沈心羽见状，赶紧把火关小，在围裙上紧张的擦擦手上水汽，跟着出去。
家庭教育问题，她不太懂怎么和长辈打招呼。
每次遇到要打招呼的情况，她都是紧紧跟着周仲鱼。
他怎么做，她就怎么学。
来到门厅。
老两口正在换鞋。
周仲鱼叫了声爸妈。
沈心羽由于太紧张，再加上这两天跟着周仲鱼叫顺口的缘故。
她也跟着喊了爸妈。
这一下子给鱼爸整不会了。
文玉蓉女士更慌，本来就紧张。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沈心羽叫完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在心里骂自己是笨蛋。
紧张得手心冒汗。
可爱的脚趾都扣紧了拖鞋。
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仲鱼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有趣。
不知道该说沈心羽呆还是可爱，这样突然来一下还挺好玩的。
尴尬的气氛没有蔓延。
周仲鱼及时打圆场，当做无事发生：
“妈，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菜都还没做好呢。”
文玉蓉女士顺势而下，“心羽来家里做客，你让她一个人做一大桌菜，你也好意思。”
周仲鱼被责怪，沈心羽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
虽然紧张，她还是磕磕巴巴地开口辩护，“妈…阿姨，不是的，是我主动提议过来给你们做顿饭，不怪他。”
文玉蓉女士愣了愣。
她想不明白。
沈心羽怎么就那么护自家那个臭小子。
连说都说不得。
文玉蓉：“你有这份心就好，能来家里坐坐叔叔阿姨就已经很高兴了，菜要做好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沈心羽受宠若惊，“很快就做好了，不用帮的。”
说着她赶紧回厨房。
文玉蓉跟着去厨房。
鱼爸和周仲鱼交换眼神。
“你跟我来一下。”
被带到书房，门轻轻合上。
“爸，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呗，我还要去厨房帮忙。”
“少来，你去了也是捣乱。”
学习天赋使然，周仲鱼早就不声不响地学了一手好厨艺。
只是没机会给二老展示。
被老爸说了，他也不争辩，摆着笑眯眯的讨好嘴脸。
“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呗，叫到书房，神神秘秘的。”
鱼爸清清喉咙，看了眼门，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和她求婚什么的？”
周仲鱼摇摇头，“还没。”
鱼爸：“那她怎么叫爸妈叫得那么自然？”
周仲鱼坦白，“她私下都是跟着我叫爸妈的，只是当着你们的面才称呼叔叔阿姨，刚刚可能一下子脑子没转过弯，叫顺口了。”
鱼爸一下子懵了。
两人住一块，私下同是叫爸妈。
这和过门了有什么区别？
难以置信。
鱼爸：“你强迫她的？”
周仲鱼：“怎么可能，她愿意跟着我叫的。”
鱼爸若有所思，想不明白。
“总之，你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吧？对她好点，要对得起自己良心。”
周仲鱼：“放心吧，年龄到能领证我们就立马结婚。”
鱼爸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他试探着问：“她说的？”
周仲鱼摇摇头：“没啊，她没说过。”
鱼爸白高兴一场：“人家都没说过，你连求婚都没求，别那么笃定。”
周仲鱼：“也不是啊，她肯定会同意的。”
鱼爸摇摇头，觉得自己儿子把结婚想得太简单了。
正处于热恋期，天天黏腻在一起，下意识就觉得对方肯定愿意嫁给自己，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鱼爸：“人家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别总觉得她就一定会同意，多对人家好点，这个姑娘很好，你自己把握。”
周仲鱼嘴上说着是，暗暗垂下视线。
要是她真有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鱼爸每次见到儿子和沈心羽同时出现，他都必须要多敲打敲打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
虽然他没亲眼见到，但老婆看见了。
周仲鱼确实打过沈心羽。
每每想到，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姑娘家里人对她本来就不太好，她死心塌地跟了自家儿子，还要被儿子打。
造孽啊。
他这个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文玉蓉女士的想法和他一样，每次沈心羽来的时候，两人都尽量对她好些。
周仲鱼做了那样的事，这也算是他们当父母的补偿。
时常敲打周仲鱼，让他别再犯错。
这些都是他们当父母的责任。
在书房，父子聊了一会儿。
隔着门听到文玉蓉女士叫吃饭。
鱼爸拍拍儿子的肩，没再说什么。
出了书房，两人都收起心情，风轻云淡。
一个平静祥和。
一个笑容灿烂。
饭菜已经摆好。
周仲鱼去帮忙拿碗筷。
文玉蓉女士在心里感叹沈心羽厉害。
那么多菜，她一个人处理得井井有条，很能干的小姑娘。
“心羽，我们先出去，等周仲鱼搬碗筷过来就好。”
“我帮他一起搬，阿姨你先出去坐吧。”
周仲鱼一出现在厨房，沈心羽眼里就只有他了。
解开围裙要过去帮忙。
身后的围裙系带有些紧，没一下子解开。
文玉蓉女士顺手就要帮她解。
手才伸出去。
沈心羽惊慌地闪躲一下，偏开身子。
“我、我自己来就好。”
文玉蓉女士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笑笑，“行，你们拿好碗筷就出来，我先过去了。”
转身离开厨房，她表情全是不解。
她觉得沈心羽的反应很怪。
其实从进厨房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了。
沈心羽和她聊天的时候很恭敬，但就是一直在防着她靠近。
感觉像是她一靠近就会暴露她某种秘密似的。
提防，小心。
刚刚突然的闪躲也是，很怪。
要说害羞，也不像，相处起来比以前顺畅多了，彼此也都熟悉不少。
要说她不喜欢肢体接触，更不是，以前在医院，沈心羽还给她捏过肩。
怎么今天就突然开始提防了？
想不明白。
也不多想。
起码人家恭敬礼貌，没有避嫌或是讨厌之类的。
不深究。
陆续上桌。
落座。
窗外暮色四合。
窗内其乐融融。
老两口都夸沈心羽做的饭菜好吃，给她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餐桌话题主要围绕不久就要开学，问问沈心羽有没有什么生活方面的困难之类的。
聊得比较婉转，没有冒犯。
老两口听周仲鱼讲过沈心羽的家庭状况。
都比较关心她现在的生活情况。
沈心羽也都如实相告。
有些地方她嘴笨说不清楚的，周仲鱼都会主动接过她的话，替她回答。
周仲鱼的及时解围没有让她因为说得不好而为难紧张。
整体聊天氛围很好。
周仲鱼也不用爸妈催，主动给沈心羽夹菜。
只是这不经意的动作却害苦了沈心羽。
条件反射。
每次他夹菜的筷子伸过来时，沈心羽都会下意识地扬起脸用嘴去接。
平时训惯了。
突兀的仰脸张嘴，她也只能尴尬地说声谢谢以作掩饰。
于是在二老眼里就变成了——
周仲鱼每次夹菜给沈心羽，沈心羽都会侧头微仰脑袋对他说声“谢谢”。
过于礼貌，反而显得不正常。
不过这是小两口的事，二老也没太在意。
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虽然是冬天，但屋内不算冷。
再加上吃了东西还喝了羊汤，身子开始热起来。
周仲鱼早把外衣脱了，只穿短袖。
文玉蓉女士和鱼爸也只是穿长袖。
屋子里就沈心羽一个人穿着厚厚的外套，拉链也不拉开，只是小小的敞着衣领口。
文玉蓉女士看到沈心羽额头微微冒汗。
怕她拘谨，主动道：“心羽，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
闻言，沈心羽身子颤了一下。
她说话磕绊，“我、我有些冷，不热。”
周仲鱼趁机欺负她，“你看你都冒汗了，热就脱了吧。”
沈心羽眉眼低垂地看向周仲鱼，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求饶。
周仲鱼拿了张纸给她擦了下额头，“会不会是感冒了？冒汗还怕冷。”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抬手落在她背上，隔着外套扯了扯里面的绳子。
沈心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用眼神求他放过。
周仲鱼才不理会她的求饶，向后拉紧绳子。
她微微缩起身子，怕绳子暴露。
文玉蓉女士听到感冒，赶紧关切询问一番。
说是这两天冷空气入侵，昼夜温差大，还让一会儿回去时候带点感冒药过去。
就这样。
表面上沈心羽恭敬的和文玉蓉女士聊天。
然而背地里，她微微缩着身子，任由周仲鱼隔着衣服扯她内里的绳子。
绳子每一次拉扯都在刺激她的神经。
每一句和爸妈的交流都在放大她的羞耻。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长辈和小辈交流。
小辈朴素宽大的外套下，是见不得人的装扮。
此刻还在不断被拉扯。
强烈的反差让她分不清是害怕更多，还是羞耻刺激更多。
亦或是不应该这样做的谴责更多。
她理不清楚缠绕在心头的复杂情绪。
回过神来，眼里已有泪水在打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