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的眼里常含泪水？
——大概是因为辣吧。
沈心羽心里难受委屈。
泪失禁的缘故，她没办法控制泪水，只能故意夹一些平时都不会吃的辣椒和生姜来让泪水变得合理。
周仲鱼还在暗戳戳拉扯绳子。
她眼泪很快就要完全失控。
要是被爸妈发现她里面还绑着身子，肯定会觉得她很糟糕。
谁家父母会让辛苦养大的孩子和一个问题极其严重的伴侣结婚？
到时候别说结婚了，估计要被父母严厉说教，然后强迫分手。
周仲鱼是知道的。
可他还越来越过分的拉扯绳子。
沈心羽倒是没有责怪他的想法。
只是心里难受。
感觉就像是周仲鱼不想要她了，想和她分开又不好直说。
故意要在爸妈面前揭露她扭曲丑陋的内在，想让她难堪，从而使得爸妈讨厌她。
想要以这样的方式逼她分手。
这种既视感很强。
她也知道是自己之前犯了大错周仲鱼才这么对她。
她没有怨言。
只是。
她现在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犯错的缘故，周仲鱼不想要她了。
害怕，委屈，难过。
“是不是被辣到了？阿姨去给你拿瓶奶。”
文玉蓉女士说着，已经起身。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不用客气，阿姨给你拿。”
从餐桌离开，去厨房冰箱拿奶。
也不知道沈心羽这个姑娘是怎么了，吃不了辣还一直夹辣椒。
眼眶都红了，泪珠大颗大颗的掉。
还把碗抬得高高的，想挡住表情。
感觉像是被逼的一样，看着很心疼。
不一会儿，文玉蓉女士拿过来一瓶奶，递给她。
沈心羽哭腔隐隐的连连道谢。
周仲鱼看她这个样子，把放在她背上的手收回来，有些不忍心了。
“辣就少吃点呀，都辣哭了。”
他轻声说着，抽了张纸，给低头喝奶的沈心羽擦擦眼泪。
沈心羽抽抽鼻子，看向他，“恩，我听话，不吃了。”
话里话外全在强调自己会好好听话，你别不要我。
周仲鱼笑笑：“没有不让你吃，只是说辣就少吃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沈心羽：“好。”她颇为乖巧顺从的点点头。
小两口的对话说正常吧，有点怪。
说不正常吧，好像还挺合理的。
这是老两口此刻内心的想法。
继续吃饭。
最后还聊到了过两天就要过年的事，学校寒假安排很合适，过完年正好收假。
老两口问沈心羽愿不愿意来家里吃年夜饭。
沈心羽看向周仲鱼询求同意，周仲鱼准她来她才敢来。
现在是她只是女朋友身份，不给她太多压力。
走亲串戚不能带她去，怕人多嘴杂，也是在保护她。
来家里吃年夜饭的话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同意的。
听到准许，沈心羽心中的难过才冲淡一些。
二老更是高兴，谈论了一些过年安排。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外面天完全黑了。
饭后小两口勤快收拾，让二老坐着休息。
离开家时，文玉蓉女士给沈心羽收了些感冒药，让她多注意身体。
门口道别。
来到电梯里。
按楼层。
下行。
“刚刚吃饭时候你哭什么？”周仲鱼看着电子屏，目不斜视。
沈心羽瞄了他一眼，低下头，“对不起。”
周仲鱼：“我问你，哭什么？”语气严厉。
沈心羽有些害怕，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老实回答：“我感觉你不想要我了，我很害怕。”
周仲鱼不自主皱眉，看向她，“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沈心羽面庞轻微颤抖，缩着身子，抿着嘴，大气不敢出。
叮——
电梯门打开。
周仲鱼收回视线，牵起她的手，从电梯出来。
她走得慢，周仲鱼稍微用力拉了一下，拽得她一个趔趄。
另一边。
老两口坐在沙发上，过年安排讨论得差不多。
“那大年三十就不回老家了，在这边和儿媳妇过，毕竟关乎儿子未来的事，要重视。沈心羽也没有什么家人，孤零零的。”
“可以，今晚我和妈说一声，我们大年初二再回去。”
“那就这样决定了。”
计划敲定。
文玉蓉女士拍拍肚子，今晚菜做得不错，而且心情好，吃得多了些。
“出去走走？”她问。
鱼爸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他站起身，也拍拍肚皮，“走呗，我去拿车钥匙，去南庆大桥那边走走。”
文玉蓉女士起身去换鞋，朝里屋道，“外边天挺冷的，你自己加件衣服！”
“好！”声音从里屋飘出来。
……
周仲鱼走得很快，沈心羽被他牵着，快步跟在后面，跟几步就要小跑几步。
就这样被他牵着，准确说更像是拖着。
一路拖到车棚电动车旁，周仲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抬起头，看我。”
沈心羽乖乖照做，以为要被打了，她微微眯着眼。
周仲鱼：“沈心羽，你怎么能觉得我会不要你？”
沈心羽被他生气质问，承受不住他灼灼的目光，就要再次低下头。
“看着我。”他命令。
沈心羽抬着眸子，本来就害怕，被他这么一凶，眼眶里又有泪水打转了。
“说话。”他牢牢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很强。
沈心羽抬手揩了下要掉出来的泪珠子。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你好像不想要我了，我很害怕。”
本来就嘴笨，被这这么一急，她更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周仲鱼深深叹了口气，“我说过我爱你对吗？”
沈心羽看到周仲鱼眼里难掩的失望，她有些慌了。
忙不迭地回答：
“说过，你说过，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想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周仲鱼把她的不安和惶恐都看在眼里，“别说对不起，说爱我。”
沈心羽：“我爱你，我很爱你。”
她很听话的说着，又擦一下眼泪。
让说什么就立刻说什么，极致顺从。
不排除确实有爱的成分。
但害怕的成分要比爱意更浓厚。
她还在害怕，害怕不听话就会被抛弃。
周仲鱼欲言又止，在她又一次快速抬手擦眼泪后，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他低下头，下巴压在她的肩上，用力将她往怀里按，像是要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似的。
沈心羽很喜欢被他紧紧抱住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抱，她还是很迎合地伸出小手环住他的腰。
“心羽。”
他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在听。”她说着，吸了吸鼻子。
“我爱你，我很爱你。”
“我也爱你。”
周仲鱼：“不要再担心我会不要你了好不好？”他语气很无力。
沈心羽：“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想你的，真的对不起。”
又是很害怕大过爱的情绪。
周仲鱼感觉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她坚定自己不可能抛弃她的想法。
无力感。
明明从交往以来，已经努力了这么久。
从支配者，到上位者。
从不敢动手，到物魔混伤再到能狠下心。
明明已经做出了那么多努力。
可是为什么？
就是没办法向她证明自己爱她的这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还是觉得这段恋爱之所以能持续，是因为她的完全服从。
她还是认定不乖不听话就会被抛弃。
只有好好听话才能继续这份爱。
基于这样的认知。
只要一惹对方不高兴，不论对错，她都会惶惶不安。
害怕被抛弃。
完全没有自主意识。
或者说不敢有自主意识。
只知道无底线的认错。
只有被惩罚，才能心安。
周仲鱼用力按着沈心羽的背，巴不得将她整个人按进自己的胸膛。
想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那一颗因她而跳动得更加有力的心脏。
“我爱你，心羽。”他重复一遍。
沈心羽也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依旧能感受到害怕惶恐的情绪。
周仲鱼淡淡叹口气，松开按在她背上的手。
冰凉的空气从两人间的空隙穿过。
周仲鱼把她稍微拉开些距离，和她面对面。
“心羽，你要是担心，我们现在就去买戒指。”
沈心羽愣了一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周仲鱼继续道：“买了戒指我就向你求婚，可以让爸妈公证。
“等到大学毕业我们就马上结婚。
“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心羽，我爱你，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自从不得不用初夜镇压怪物，亲手摧毁沈心羽的自主意识后，周仲鱼一直都很自责。
他也在不断努力，很快制定了新的自主意识觉醒方案，并开始实施。
他也深刻反省了之前的错误，改正了过于心软的毛病。
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把沈心羽变好。
这段时间其实他挺压抑的。
现在突然被沈心羽无心的激一下。
看到她害怕的情绪大过爱意。
听到她怕被抛弃而更加听话的保证。
感受到她的惶惶不安和提心吊胆。
说实在的，周仲鱼也有些崩溃了。
感觉这么久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
也不怪沈心羽。
只是很内疚，自责。
感觉很对不起她。
她愿意上交全部权利成为臣服者，而身为上位者的他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轻度破防，情绪没控制住。
沈心羽什么都不清楚。
突然看到周仲鱼哀求的眼神，她一下子就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会乖乖听话，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真的对不起。”
她小手忙不迭的揩眼泪，小声呜咽。
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害怕被抛弃。
见她这幅样子，周仲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急是没有用的。
这样子只会让她更加彻底的放弃自主意识，只会让她更加害怕被抛弃。
周仲鱼苦笑一下。
将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情绪收好。
他伸出手抚上沈心羽的侧脸，用拇指把不断滑落的泪水擦掉。
温柔的举动让眼泪更凶了，哭声也难以抑制。
在他要收手的时候，沈心羽急忙抬起小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不愿让他的手离开自己的脸颊。
她哭恹恹的，“你不要说什么求我之类的话，我真的好害怕。
“我很笨，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说就好，我都可以改。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真的不要了，我好怕。”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手掌边缘都是她的泪。
周仲鱼拿张纸给她擦擦，也擦擦自己的手。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还是忍不住感慨。
她的出水量是真夸张。
不会真是水做的吧？
周仲鱼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和她说话分散情绪。
“再哭纸都要湿透了，就只有一张。”
沈心羽抽抽噎噎的，努力收眼泪。
周仲鱼：“求婚也不要吗？”他带着开玩笑的轻松语气。
沈心羽：“不……不要，不要你……你求我，再也…再也不要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抽咽不止，说话断断续续。
刚刚听到周仲鱼说出‘求求你’这三个字的时候，她都感觉要失去周仲鱼了。
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不想再体验一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再也不想听到‘求’之类的话了。
周仲鱼笑笑：“不求婚，那你还要不要结婚？”
沈心羽：“结…结婚…要。”
她抽噎着说话不方便，缓了两秒继续道：
“只要你想结，直接通知我就好，我什么时候都能和你结婚，不要求婚。”
周仲鱼：“那就到领证年龄我们就结婚。”
沈心羽抽了抽鼻子，“好。”
周仲鱼：“乖，别哭了，再哭我就要打你了。”像是吓唬小孩的语气。
沈心羽梨花带泪地笑了一下。
他还愿意打她，这对她来说是最能明白的信号——
这份恋爱还能继续进行的信号。
泪失禁体质。
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眼泪还在冒。
沈心羽：“你打我吧，我还是控制不住。”
傻乎乎的。
周仲鱼被她逗笑了。
“脸伸过来吧，那就。”
听到这里，沈心羽心里甜了一下。
为了方便他打。
沈心羽用力擦了一下眼泪，朝前小半步。
仰脸。
闭嘴。
眯眼睛。
双手垂在身侧，乖乖站好。
这时。
老两口正说着话前往地下停车场。
经过车棚。
正巧不巧，文玉蓉女士正好聊到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儿子打了人家姑娘一耳光。
说着，朝里看了眼。
她停顿脚步，拉住鱼爸。
“怎么了？”
鱼爸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文玉蓉女士用眼神示意一下车棚里面。
鱼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见到儿子和沈心羽站在车棚深处的电动车旁。
他拉拉老婆的手，“小年轻谈个恋爱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文玉蓉女士反向拉住他，“看看呗。”
鱼爸看出她的想法，“还担心儿子会打人家呀？都教育过了，儿子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文玉蓉女士：“万一呢，要是再那啥了，早点教育，别害了人家姑娘。”
鱼爸：“放心好了，那小子上次肯定是昏头了，不会的，要是再敢我就打死他。”
见老婆依旧不肯走，他只好留下来被迫看小年轻谈恋爱。
车棚里。
两人站的位置很微妙。
在车棚最深处，落在阴影最深的地方。
从入口位置看去，沈心羽刚好挡在周仲鱼前面。
只能看到两人面对面站着，看不出具体在做什么。
然后。
沈心羽仰起头，两人稍微靠近了些。
接着。
沈心羽侧脸偏了一下，朝旁边迈出小半步。
两人身位短暂错开，隐约看到儿子收回手。
最后，周仲鱼凑近，在沈心羽侧脸亲一口。
“走了，这就不看了吧。”鱼爸收回视线，拉拉老婆的手。
文玉蓉女士满足地收回视线，顺着力道跟他离开。
还能是什么？
刚刚很明显，不就是小情侣腻歪的那些事嘛。
儿子抬手摸了摸人家姑娘的脸，亲吻前戏。
姑娘有些害羞或是怕痒，朝旁边偏开脸躲了躲，然后儿子追击，凑近亲吻脸蛋。
腻腻歪歪。
看到儿子和沈心羽关系那么好。
文玉蓉女士很满足。
就是嘛，这样多好。
真想不明白，那臭小子以前为什么要打人家姑娘。
哎。
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都过去了。
现在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