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质子可找咱家要了什么交换的东西?”方大夫人又问。
刘大相公摇头,“倒是未听守业提起过。”
方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揪了刘大相公一把,“这个不知好歹的憨货蠢就罢了,你还陪着他胡闹!这天底下哪儿有不带筹码的买卖,他还真当外头都是好人?”
方家老太太走得早,方守业算是方家大姐儿亲手带大的,大姐儿性子泼辣直率,若是男儿身,必能撑起方家这一片天,所以方守业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大姐,平时避之如虎狼,怕之若亲娘。
而刘大相公圆滑儒雅好说话,自他入方家后,方守业反而跟这个姐夫更聊得来,不然这事儿不能瞒到现在方大夫人毫不知情。
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撇清自己于此事中的干系,刘大相公极尽恭维的对方大夫人宽慰道:“娘子,眼下再追究这些也没用了,今日乃父亲寿辰,想来那韩质子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那于他没有好处。如若他真有所图,那咱们早晚都会知道,朝丽归降大梁十几年,父亲又是掌管一方水路的提督,他还真敢同咱方家狮子大开口?我倒是觉着,娘子有些担忧过虑了。”
“你这话在理,他得罪咱们没有益处,交好才是上策,我只是怕父亲知道咱们没经他允许擅自将请帖递到韩宅会不高兴。父亲虽不怕事,但也不会愿意惹上这种麻烦事。”
“事已定局,只能见招拆招。娘子,你看要不这样,一会儿我去寻守业说道说道,今晚就把韩质子安排在不起眼的席位,一会儿我陪着父亲敬酒时尽量不去,父亲常年不在京中未必识得韩质子是谁。只要他没发现,此事咱就此揭过,也别大好日子给父亲寻不痛快。若运气不好父亲恰巧撞见问到,那就实话实说,反正不过一顿饭,京中众多达官显贵都会赏脸,韩质子来也说得过去,父亲想来不会为此等小事扫自己的兴。”
“也只能这样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韩质子一片好意,咱也不能太不客气。以方家目前的实力,他若真有什么无礼要求,咱们不应就是,不至于受他摆布。”
“正是,娘子英明。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请父亲入席?”刘大相公讨好道。
方大夫人眉目舒展,“走吧,父亲贪杯,今晚你可得好好陪着,莫让父亲吃醉了。”
“娘子放心,为夫保证完成任务。”
……
灯花闪烁,光影变幻,宴席之间,觥筹交错。
方万路今日特地换上大女儿给他量身定制的新衣,赤红的绸布把他衬得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本就是海盗出身的他身材健硕高大,一脸浓密的络腮胡给浑圆的双眸添了几分凶狠,叫人瞧了不禁心生惧意,觉得此人不好相与。
刘大相公陪在一旁毕恭毕敬,礼数周全,不论客人说什么吉利话,他都能接得上茬回应热情,来来往往,将宾客们哄得开怀大笑。
方万路对女婿的表现十分满意,赞赏地拍了拍他肩头以示鼓励。
敬完酒,两人欲回主桌,方万路余光一瞟,瞧见正和友人聊得投机的小儿子,他脚步不停嘴上问道:“守业那小子怎么坐角落里去了,旁人瞧了不晓得的还以为老子没儿子呢。”
刘大相公眼睛打转,正想将此事遮掩过去,但转念一想,反正都被方老爷子发现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以后事发叫守业那小子揭穿自己,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把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
“父亲,那是守业的贵客,他多伴着些也是应该。您这次回来要在京中常住月余,还怕没时间同他多说两句么。”
“贵客?这京里再贵的客也得给我方万路两分薄面,那毛头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方万路眉毛拧起,面露不悦,也不知这气性是对方守业,还是对他身边的年轻男子。
刘大相公虚扶他一把劝道:“父亲莫要生气,那是朝丽国的王子,韩仲轩。虽说他如今在上京只是质子,但好歹也是正统皇室血脉,朝丽如今与咱们大梁紧密相连,朝丽质子的身份自然是要贵上几分,这点小薄面,父亲就当赏给他吧。”
他特地提到两国交好,韩仲轩又是正儿八经的王子,皇亲贵胄,也是提醒方万路他虽手握重权,但他的权与朝丽战败息息相关。
虽在韩家小子面前地位是略胜一筹,但纵观整个京都,若他方家与韩仲轩交恶,眼下两国又无明显冲突,这不是无事生非叫上头眼烦是什么。
这一点薄面,赏就赏了。
“哼,他倒是会交朋友,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方万路冷哼一声,没再计较。
两人回到主桌,刘大相公面露难色,“父亲,其实有件事小婿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万路有些不耐烦,语气跟着不悦,“要说就说,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是,其实是这样的,自父亲叫我们换了京里的营生后,铺子里一直为鱼鲜存活的问题发愁,后来不是守业给了个法子叫我们试试,谁知真的能保鱼鲜长途运输不死,这事儿我也跟您信里提起过,但我万万没想到,此法是朝丽质子所赠……”
方万路眉毛一挑,“怎么,那小子管咱家要东西了?他敢!不过一个保鲜之法,大不了咱方家不用,沿途每个驿站都停靠换水,死就死了,老子缺那仨瓜俩枣的?”
刘大相公忙劝:“父亲莫急,这不正是韩质子什么都没同咱家要,只说是个举手之劳,小婿才怕他憋什么大招在后头等着咱嘛。不过父亲,近来小婿瞧着账目上的开销越来越大了,这法子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于咱们而言却也不可或缺,就这么还回去……”
他话没说满,方万路也懂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方万路手指轻抬,“你一会儿去给守业点个醒,让他探探韩仲轩的底子,若他真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只是想跟咱做点小买卖,也不是不能卖他个方便。但若过分了,这买卖宁可不做,也别给老子惹麻烦。”
刘大相公点头,“父亲放心,小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