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素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不过,扈三娘看了倒是没有笑她。
事实上,她刚从以前的一个兄弟那里得知这事时,比萧素素的反应可夸张多了,直接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一直以来,大盛虽然边患不断,但其实军力却并不算弱。
从立国初始,大盛边境的战争就没有停过,但也就只是在四边了,中原地带从来不受影响。四边牢牢地守住了大盛的边境,异族虽然十分强大,却不能犯大盛秋毫。
到如今,大盛已经足足太平了百余年了。
谁能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天呢?
一点前兆都没有。
这简直不可思议。
那个兄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本来只是送一辆镖车去流京的,却正好碰到清扫流京周围的狼军。整个镖队的人都被屠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那兄弟当时要不是去解手,不在镖队里,也不能逃过这一劫。
流京周边十余里凡有人烟的地方都在被狼军彻底清剿,所有道路都有队伍守着,只要来了,就一个也别想逃。
流京周边的地红得发黑,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他极为擅长水性,等那个狼军队伍走了,找了条河跳了进去,一直潜在水里,又趁天黑的时候连夜不停地游,这才好不容易逃了性命。
终于脱离了危险,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才想到,这附近有个他们的分局,这才过来报信。后来就被镖局送到了衙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扈三娘这个故人。
听了这消息,扈三娘心里难受得紧,缓了几天才缓过劲来。
宁当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乱世人命如草芥,就是她们这种混江湖的,也不愿意世道乱啊。
萧素素沉默。
扈三娘、金姐贴心地留时间给她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萧素素表现还算淡定,毕竟有上辈子的经历在,接受得也容易,但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别人是初次听闻,再冷静的人都淡定不了。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
“你骗人!”
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插入。
竟然是何盈秀。
她一贯只看书,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假作不知、从不掺和的,这回却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身为大盛人,国运同个人命运息息相关。
扈三娘说的若是真的……
何盈秀都不敢想。
“西边有长城,有青州军,青州军主申屠不败驻守西长城数十年,狼军秋毫无犯。”
“有青州军在,狼军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过了长城?包围了流京?”
“天方夜谭!”
“荒谬至极!”
“扈三娘,你不要胡说八道!”
何盈秀大声驳斥。
也不知是为了说服扈三娘,还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格外的大,对面牢房的女囚们都被她惊醒了,听到她的话也是一阵哗然,惊慌失措。
“什么?流京被围?”
“狼军?”
“狼军南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不,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们军队一定会把狼军打退的。”
“我们大盛多少军队啊!”
“军队再多有什么用?”
“边军都没有挡住,京军能挡得住?”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整个监狱都鼓噪起来了。
扈三娘狠狠瞪了何盈秀一眼,都是她坏事!这下,别想安静地说事了。
这动静太大,很快就把女狱卒们都给惊动了,两个值夜的女狱卒立马拿着棍棒就进来了,还以为是萧素素、扈三娘几个不省心的又干起架来了。
结果跑进来一看,没有啊。
重刑犯牢房里的几个齐齐整整,一点儿血也没见。
两人还没纳闷完,又被女囚们给问蒙了。
什么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
“一个个胡说八道什么?”
“完全没有的事。”
“真有这事,我们这些外头的人能没有听说,你们这里头的人能比我们消息更灵通?”
“真是,不要胡乱信谣传谣!”
“是谁第一个穿的?”
看女狱卒们的反应,众女囚们安心了不少。
真有这种事,衙门里的人能不知道?在这种事上,比起同为囚犯的扈三娘,自然是官方的狱卒更可信一些。
可能是扈三娘听到有人胡扯信以为真了吧?
真是,没有搞清楚,大半夜地吓人。
她们在心里暗暗抱怨。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了,她们可不敢说是扈三娘说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个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这样子,大半是重刑犯那边牢房有人在搞事了,女狱卒们明白了。
不过那边的人,能不惹还是不要惹。倒不是怕她们如何,毕竟都进了这里,再厉害还能上天?捏圆捏扁,总有办法。再不老实饿上几天,还能如何?
但收拾她们容易,善后却难。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无法无天的,万一没有判死刑,给她们出去了。她们报复起来,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若只是自己倒也罢了,怕的就是连累家人。
因此,对那边的事,女狱卒们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再说,大半夜的,女狱卒们也实在是困。
最后装模作样警告了一番就走了。
女囚们没了心事,一个个渐渐地也睡了。
等所有人都没有动静了,萧素素悄悄地坐起来。这件事不问清楚,她是有些睡不着了。早点问清楚也好早一点做下一步打算才行。
她刚一起来,扈三娘、金姐也有了动静,坐了起来。
看来她们也很有紧迫感。
还有何盈秀,也是如此。
何盈秀也就罢了,刚才她就表现出了对这事的关心。让萧素素极为意外的,连那个从头到尾安静的老嬷嬷竟然也不装睡了,同样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发光,精神十足。
扈三娘就招了招手。
十分有默契的,其他几人都坐了过去。
轻轻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惊醒对面牢房的人。
——至少表面上没有。
五人坐在了一道儿,一个也不缺。
想想,这好像还是她们几个第一次聚在一起说话呢。
这滋味,还挺特别的。
监狱茶话会?
喔,她们好像并没有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