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这是你想出的办法?”
何老相爷吃惊地问。
贿赂守城卒,让他们联系城中的粮商,把粮食给运出来。
这样,既不违背州主的命令,又能够得到好处。守城卒自然是没有不肯的。而粮商们也能大大赚一笔,定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何老相爷也是打算这么解决的,并且已经派人去同那些守城卒交涉了。
之所以没有同何盈秀说,也是因为这孩子如今同他们实在太生分了。
何老相爷就想着,也难上何盈秀一难,让她遇到些挫折,也就知道作为一个当家人,有太多的难处了。
他是心疼这个生母早逝的嫡孙女的,可他更是何氏的宗主。
他不可能只考虑她一个人,他要为整个家族考虑。
有的时候,为了整体,只能牺牲个人。
世上有的时候是没有双全法的,只能看其轻重进行取舍。
何老相爷想趁这个机会,让何盈秀能想通。不然,一直同家族隔阂,对她一个姑娘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家族,她一个姑娘家,能自己给自己说媒嫁人?
没有家族,她嫁人之后,没有人撑腰,她能过得安生?
有的时候,感情用事,无济于事。
只有计算利益,才能对大家更好。
说来残酷,但这才是生存之道。
如果是太平盛世,何家自然能护着她,她不明白也无所谓。
但如今何家都自身难保。
何老相爷希望何盈秀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只有明白了,在这样的世道才能过得更好。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把何盈秀逼到那一步,何盈秀竟然也想到了这个法子,这就叫何老相爷十分意外了。
这个法子虽然算不得多么奇思妙想,不过是钻规则的漏洞罢了。做了多年的官了,利用规则,这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一点儿也不难。
但这是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对何盈秀这么一个藏于深闺,才不过十四,甚至都没有管过家的女子来说,就实在太不容易了。
何老相爷又是惊讶又是欣慰。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能有这份头脑,这孩子以后也不会差。
何盈秀的脸微红。
“不,祖父,这不是秀儿想的,这是素素想的主意。”
何盈秀觉得十分惭愧。
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呢?
这个法子其实并不难,甚至说出来了,让人觉得这其实十分简单。之前为了这么点事苦恼,实在可笑。
可萧素素说出来之前,她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想到。
明明看了那么多史书,真遇到了事,却一点都没有派上用场,何盈秀懊恼极了。
萧素素明明比她小,看的书也定然没有她多,起码何盈秀没怎么见萧素素捧书看过几回。
有几次,同坐一辆马车时,实在无聊,萧素素偶尔也会拿起何盈秀看的史书瞟几眼。
但何盈秀严重怀疑,她都是当催眠的。
因为每次没有看几眼,她就开始打呼噜了,口水都滴在何盈秀的书上了,嘴里还不停咕哝着:“好吃!真好吃!”
不知道又梦到在吃什么东西了。
这个天天就想着吃吃吃的吃货。
武力值、胆量什么的,赶不上萧素素,何盈秀感觉倒是还好,她天生对打打杀杀地不感兴趣,看到血双腿就有些打颤。
可是,明明看萧素素也不像多聪明的样子。
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候,就总是难不倒她呢?
监狱时也好,行宫时也好,如今也好……
何盈秀很佩服萧素素,可事后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没用。
“喔,素素,就是那个把你们这些秀女从行宫里救出来的姑娘?”
何老相爷问。
何盈秀点点头。
“是的,就是她。”
“听说,你收了她做客卿?”
何盈秀虽然并没有宣扬这事,甚至还有所遮掩,但瞒得过别人,何家的人却是瞒不过去的。
“是有这事,祖父。”
“这个姑娘有勇有谋,很是不错。”
何老相爷赞道,看到何盈秀眼神一黯,就又道:“你能果断收这样的人做客卿,有这份识人之明,甚好。”
何盈秀猛地抬起头。
她没有想到何老相爷会这么说,她以为何老相爷会很失望。
被祖父称赞,何盈秀情不自禁地一阵喜悦。
他们何家的人,就没有不敬仰何老相爷的,何盈秀也不例外。
何老相爷有心提点她。
“这天下如此之大,人才辈出。我当年进内阁,掌相印,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说是我文才比谁都高吗?是我智谋比谁都出色吗?”
何老相爷摇头:“都不是。”
“那为什么我能坐那个位置?”
何盈秀迷惑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何老相爷笑得慈爱:“原因当然有很多,机遇、才智、努力、能力……不是一下两下能说得清的。但那么多年做下来,我觉得对我来说,很有用的是四个字。”
“知人善任。”
“很多事,我不懂,不会做没有关系。”
“只要把适合的人,放到适合的位置。”
“他们做好了,我就做好了。”
何盈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有些明白何老相爷的意思了。
“但,秀儿,也要切记一点。”
何盈秀疑惑地看向何老相爷。
“用对了人,自然事半功倍。”
“但若是一旦用错了人,那也有可能会牵连自身、为人所累。”
“所以,切切小心,勿养虎为患!”
何老相爷警告。
祖父是说素素?
顿时,何盈秀又想起,初进女牢时,萧素素对上金寡妇的果断,对上扈三娘的狠辣;越狱时,如同煞神一般,狱卒的血,沾满了她的全身……
何盈秀一凛:“是,祖父。”
祖孙俩这番谈话将讲完,何盈秀的父亲何庚学脚步匆匆地进来,一脸的喜色。
何老相爷就知道事情多半成了。
只是,看何庚学这副喜形于色的模样,何老相爷心里又发愁。
他这个样子,怎么承担起族长之责啊?
若是太平盛世倒也罢了,他为人宽厚良善,能守着族宅,照看族人,倒也尽够了。只是如今世道纷乱,他不出事还好,出了事,指望他撑起这个家来……
何庚学不知道父亲心中的隐忧,看见多日不见的何盈秀,眼珠子都挪不开。
“秀儿你来啦!”
“这几日在马车上怎么样?”
“累不累?”
“吃得可好?”
……
何庚学有一肚子的话,以前他们父女可亲近了。可这回再见,何盈秀对他生分极了,经常同她的人呆在一块,对他们这些家人却是冷待极了,没事基本不会过来。
何庚学作为长房嫡子要忙的事也多,一来二去,已经有许多日没有见到何盈秀了。
“嗯。”
“还好。”
何盈秀垂下了头。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何庚学。
从小到大,父亲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父亲也会丢下她。
这一关,何盈秀的心里过不去。
何庚学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何老相爷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
“事情办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