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爹没死这件事儿,无论是唐朝皇帝,还是明朝皇帝,话头都是出奇地一致。
宋朝不一样,宋朝目前只去了高粱河车神的太平兴国四年,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哥,你没死啊”。
但车神这个软蛋……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对于唐宪宗李纯,唐穆宗李恒且亏心着呢。
他可真是装都不装了,身为人子,弑杀他父亲的杀父仇人陈弘志竟然能够安安稳稳地外放一个淮南监军的肥缺。单从这个行为上看,这爹是不是他下令谋害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shi也是shi了。
现如今,李纯突然之间站到了他的面前,本来按照历史轨迹现在应该中风的他,嗝儿地一下,抽了。
“哎呀,怎么就抽了?”五国寺大宗正朱樉的声音不无惋惜:“本来还寻思给伱话疗一下呢,这下可倒好,怎么还左手六右手七了?”
眼看着李恒嘴里的白沫子就往出冒了,朱樉摸出了一本书。
“别急着抽,看本王给你话疗一下。”朱樉伸手摆摆,令人快速将那群打球的宦官控制住,还有中和殿周围的侍卫全部按在墙上后,他好整以暇地翻开书:“下面请听第一个话题,母猪的产后护理……拿错书了。”
朱樉将书重新放回去,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本书:“请听第一话题,赵光义做好了战斗准……”
“也不对,哎呀,这知识啊,都学杂了。”他遗憾地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丹药,塞到了李恒的嘴中。
吃了仙丹之后的李恒也不抽了,一下子就回到了最棒的状态。他一个激灵,睁开模糊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爹李纯那张暴怒的面孔。
你说这药,还不如不吃呢。
“哎呀,这还得是仙丹啊,我这话疗根本没用啊。”朱樉咂咂嘴,“本来还想和你探讨一下生命的起源,就说说这人是怎么来的……”
“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我是怎么没的!”李纯暴怒地伸出手,十分不文雅地把袖子撸起来:“来来来,你和朕说说,元和十五年的正月二十七,发生了什么?”
李恒:……
说?说什么啊,没什么可说的。
左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把嘴给闭上。
想到这里,李恒眼睛一闭,脑袋一歪,也不说话,就在那硬挺着。
“哎哟,还是个硬汉。”李纯伸手拍拍李恒的脑袋:“朕也挺欣赏你这光棍的气质,硬汉好啊,看到后面那位没?告诉你,那一位对付硬汉自有妙计。”
李纯口中“对付硬汉自有妙计”的“那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秦王朱樉。
是,朱樉是斯拉克是吧?
“放心吧,小纯。”朱樉拍拍李纯的肩膀:“无论多么硬汉的家伙,落到我手里都只有一个下场。”
“那我就放心了。”李纯笑呵呵地说着,只不过两眼之间全是冷意。
李恒好像那进了曹营的徐庶,一言不发地被带了下去。
“该你收拾烂摊子了,李恒摆烂了两年,现在的党争已经有雏形了。”李清伸手按在了李纯的肩膀上。
李纯不解地看向李清:“党争?仙师是说……”
“这事儿,还要从元和三年四月你下诏举行制举考试开始。”李清咂咂嘴,“这一场考试,许多怀揣着梦想的青年才俊走进了考场,其中就包括伊阙县县尉牛僧孺、陆浑县县尉皇甫湜与前进士李宗闵。”
需要注意的是,制举考试和科举考试是有区别的。所谓制举考试即制科,又称大科、特科,是我国封建社会时期,为选拔“非常之才”而举行的不定期非常规考试。
制科并不是常备的选拔人才方式,必须等到皇帝下诏才可以举行。具体科目和举罢时间均不固定,经常性地会出现变动。应试人的资格,最开始是没有限制的,现任官员和一般士人均可应考,并允许应试者毛遂自荐。后来限制逐渐增多,自荐改为要公卿推荐,布衣则要经过地方官审查,御试之前又加“阁试”。
制举考试的分科取士,大约开始于唐太宗贞观十一年。
“三人都是进士出身,牛僧孺与李宗闵是你爷爷德宗贞元二十一年的同科进士,皇甫湜要比他们二人晚上那么一年,是你即位的元和元年进士。三人进士及第后都顺利入仕,不过李宗闵后来辞去了华州参军事的职务,以前进士的身份应试入考。”
“那一年,牛僧孺与皇甫湜尽皆是而立之年,李宗闵才二十啷当岁,正是愤青的大好年纪,”李清看了一眼一旁摸着下巴的李世民,“举人牛僧孺、李宗闵在考卷里批评了朝政。考官认为两个人符合选择的条件,便把他们推荐给李纯。”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宰相李吉甫的耳里,李吉甫见牛僧孺、李宗闵批评朝政,尤其是在试卷之中血淋淋地揭露了他的短处,对他十分不利。于是李吉甫在李纯的面前说,这两个人与考官有私人关系。李纯信以为真,就把几个考官降了职,牛僧孺和李宗闵也没有受到提拔。”
“但此事却引致朝野哗然,大臣们争为牛僧孺等人鸣冤叫屈,谴责李吉甫嫉贤妒能。迫于压力,李纯只好于同年将李吉甫贬为淮南节度使,另任命宰相。这样朝臣之中分成了两个对立派。但此时李德裕、牛僧孺尚未进入朝廷供职,所以派系斗争色彩尚不浓厚。”
“这也是大唐著名的‘牛李党争’的开端,牛僧孺与李宗闵将对李吉甫的恨意,转嫁到了他儿子李德裕的身上。而牛李党争的‘牛’,便是牛僧孺;‘李’便是这位李吉甫的儿子,李德裕。”
李清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到了李恒的长庆元年,礼部侍郎钱徽主持进士科考试,右补阙杨汝士为考官。中书舍人李宗闵之婿苏巢、杨汝士之弟殷士及宰相裴度之子裴撰等登第。前宰相段文昌向穆宗奏称礼部贡举不公,录取都是通过“关节”。李恒询问翰林学士李德裕、元稹、李绅,他们也都说段文昌所揭发是实情。”
元稹就是那个写“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男人,而李绅就不用说了,《悯农》就他写的。
李德裕、元稹和李绅,便是李党的“我们仨”,号称是李党的“三俊”。
“于是穆宗派人复试﹐结果原榜十四人中﹐仅三人勉强及第,钱徽、李宗闵、杨汝士都因此被贬官。于是,李、杨等大为怀恨,从此“德裕、宗闵各分朋党,更相倾轧,垂四十年”。双方各从派系私利出发,互相排斥。”
“所以,这便是牛李党争的源头吗?”李治在一旁关切地问道,“大唐也就是因为这四十多年的党争走向衰落的吧?”
能不关心吗?现在的皇帝可都是他李治的后人,万一整出点什么大活,挨揍的肯定有他自己一份,跑不掉的。
“这还用问吗?”李世民伸脚就给了李治一下子:“废柴,史书从来不看,这点关节都想不通!朕可把新旧唐书与《资治通鉴》都翻烂了!就算是没有牛僧孺与李吉甫的那些个破事儿,牛李党争也是必然要发生的。牛僧孺一党代表的是进士出身的新兴庶族地主,而李党则是盘踞在朝中树大根深的门阀士族,最重要的是,两派的分歧不仅是政见不同,也包括对礼法、门风等文化传统态度的差异。”
“最主要的是,两党的政见也完全相左:一方面是以什么制度来选拔官僚,另一方面则是对待藩镇的态度。”
“李哥,牛。”李清笑呵呵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其实这场党争还有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那就是李商隐。
要说倒霉,李商隐也是真倒霉。但倒霉也是他活该,纯属是自己找的——身为“牛党”令狐楚的得意门生,却阴差阳错地娶了“李党”王茂元的女儿。正所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种左右逢源的结果就是,他被牛党视为“背恩”,“无行”,仕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处处碰壁处处受排挤。
一次次的碰壁,以及中晚唐的政治旋涡,也塑造了李商隐诗风。在借古讽今这一块儿,李商隐绝对是玩明白了。著名的“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便是在借汉文帝的故事,去讽刺中晚唐喜欢服食长生药的那些个皇帝。
只不过对于整个大唐来说,李商隐实在是太渺小了。就算他素有才名,也根本无法和整个朝堂相提并论。谈到牛李党争的时候,很少有单独指明李商隐去谈的。但只要谈论李商隐,那必然离不开牛李党争。
“关于牛李党争这件事儿,应该怎样去办,怎么把党争的苗头按在未燃之中,这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李清抱着膀子开始和李世民锐评:“相信以李哥的手段,肯定能把牛僧孺和李德裕这俩人按得死死的……”
“你就给我找累吧!”李世民抱着脑袋,恶狠狠地说道。
怎样去处理牛党和李党,李世民也颇为头痛。
他毕竟不是老朱,没有让黄巢去城市化的想法。大唐毕竟还是他的,可不敢乱祸害。
老李觉得宁可麻烦一点儿,也要慢慢来——毕竟欲速则不达嘛。
在将李恒带走的当天,李世民便紧急命人去通知,所有人立刻,马上,无论在做什么,必须来到太极殿参加朝会。
收到通知的群臣不明所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唐穆宗李恒这人,说他勤政吧……他还真不勤快;说他懒惰吧……你说他玩的时候两眼珠子直冒着。
总之就是十分乃至九分地矛盾。
另外自从大明宫建好之后,大朝会一直都在含元殿举行大朝会。所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就是描写含元殿大朝会的盛况。但就算是日常听政,也是在大明宫的宣政殿。而自从高宗龙朔年以后,政事的活动中心转移到了大明宫,一般来说,是不会在“西内”太极宫听政的。朝臣们也是不明所以,为何忽然之间,皇帝忽然之间让他们去太极宫而不是大明宫。
但李世民不一样,他还是习惯于在太极宫进行各种政事活动,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等到所有人都来到太极殿之后,抬头往上看,却惊愕地发现上面站着好几个穿着皇袍的皇帝。
不少老臣们都认得,那些皇帝都有代宗皇帝李豫、有德宗皇帝李适、有顺宗皇帝李诵、宪宗皇帝李纯……
最远的也只认识代宗皇帝,像是李小三、李贤、李治与李世民,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是谁,但从长相穿着和气质也多少能看出来,都是一脉相传的。
想来也是,要真有人能认出来李世民是谁,那可就坏了。
不说李世民,就算是李隆基,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人了。李豫算是极限,毕竟他死也就四十年左右,朝中的老臣还真见过他的真容。
只不过,现在无论是李豫,还是李适,抑或是一直左手六右手七的李诵,都和他们印象中的不一样。
但朝臣们也不傻,多少还是可以猜出来李世民身份的,毕竟连代宗皇帝都站在一旁,小心地侍立着,那坐着椅子的人的身份,可就呼之欲出了。
首先排除高祖皇帝,毕竟高祖皇帝李三奶没这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那就简单了,这八个字,可是形容咱太宗文皇帝的!
不过……这些人也没多少高兴的,毕竟李恒不怎么管朝堂,难免让官员们滋生出点别样的心思,比如掌控朝政,比如排除异己,比如互相倾轧……
而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必然不可能允许他们在朝中胡搞乱搞。
只是这形势不让人,要是太宗皇帝自己过来,那还有操作的余地——他们明明白白地发现,整个太极宫还有大明宫的卫士都已经换了人。不再是由宦官们掌控的神策军,而是一群不认识的,但分明能够看得出来那百战嗜血气势的精锐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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