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早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杜若轩却食不知味,觉得今日的饭桌十分冷清,从前都是他独自一人吃饭的,在南阳王府他每日在灶台旁吃剩饭都觉得香极了,与魏十娘不过才一起吃了三日的饭,怎得她不在自己就吃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的色香味俱全的饭食他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阿竹见了不禁询问,“可是饭食不合胃口?主君想吃什么,奴才去吩咐厨房做些。”
杜若轩放下筷子摇头,“饭很好,是我没胃口。”
“您不舒服吗,奴才去叫何太医来给您看看吧?”阿竹仍然不放心。
“不必了阿竹,就是......不太想吃。”
“是因为家主不在?”阿竹试探着问。
杜若轩抬起头,“当然不是!”
“哦——”阿竹一脸我都懂的表情,“那奴才给您拿些话本看看吧,昨日下午家主派人买了许多话本子,都是现在京城流行的呢。”
魏十娘回来时杜若轩正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但一听见门外有声音立马放下书来到门口。
魏十娘迎面走来,“你没吃早膳,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一见到魏十娘杜若轩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无精打采,魏十娘看他面色红润看起来确实不像难受,这才放心。
她拉起他的手,“正好我也未吃早膳,阿轩陪我一起吃吧。”
杜若轩听了笑意一顿,“妻主还没吃饭?平时陛下留您议事不是会和您一起用膳吗,今日怎的让您饿肚子?”
言语间隐隐带着不满。
魏十娘道,“是我不想留下,我觉得咱们家的萝卜都比皇宫的膳食好吃。”
她的意思和他在一起吃饭就算是吃她最不喜欢的萝卜也比皇宫的珍馐佳肴还要美味,但杜若轩显然不是这样理解的。
杜若轩:皇宫的菜竟然还不如萝卜?!
(*`へ´*)这也太过分了!
本想求一波夸奖的魏十娘得到了对方一个同情的眼神。
魏十娘:?
他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她迅速回握,“那妻主日后莫在宫里吃了,我每日都在家等你。”
“那也不用。”
闻言杜若轩满脸失落,妻主不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吗?
也是这些天每次吃饭妻主自己都没吃多少,不停地给他夹菜,还给他挑鱼刺,可自己连妻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我若是留在宫里议事,你便先吃,可别饿坏了。”
刚娶回家还没养出二两肉来,可别饿得更瘦了。
“何大夫那日还说你脾胃失调,从前饮食太过混乱,现在可挨不得饿。”
她也不知道杜若轩在南阳王府到底都过了些什么鬼日子,短短两年身体就被败成这样子。
当初没有及时去向他提亲,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不过幸好……幸好他现在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想起南阳王,魏十娘眸子闪过一丝阴晦,过不了多久你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等着吧,这些帐怎么她会一笔一笔算回来。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魏十娘又开心起来,她反客为主,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与人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咱们去吃饭吧,饿死了…”
可怜兮兮的语气让本就心疼他的杜若轩毫不犹豫地点头,饭桌上,魏十娘依旧给他夹菜,面前的小碟里堆出了一个小山丘,杜若轩斟酌着夹了一筷子笋放进对面空空的小碟里。
魏十娘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筷子,眼睛都亮了,观察着她神情的杜若轩见她吃掉了笋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第一次给人夹东西吃,这人还是自己的妻主,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观察了好半天也没见出妻主对哪道菜表示出青睐,吃什么表情都一样。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盘里的菜,余光突然瞥见妻主笑了一下,难道是他吃饭的模样很可笑?
他觉得不是,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妻主对着吃饭的他发笑。
杜若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猜测是他刚刚吃的菜是妻主喜欢吃的。
于是他试探着递了一筷子笋过去,看着妻主如饿虎扑食一般将笋吃的干干净净,他心里竟也升起了一丝成就感。
原来看着自己夹给他人的菜被他人吃干净的感觉是这样的。
怪不得妻主总喜欢给他夹菜。
魏十娘觉得今日准是个她的黄道吉日,一顿早膳阿轩竟然给她夹了十多次菜。
礼尚往来她也给阿轩夹,“这个也好吃,多吃些。”
杜若轩:原来妻主还喜欢吃这个。
他也给她夹,“妻主也吃。”
魏十娘已经乐得在心里放烟花,心都跳得噼里啪啦,面上维持着自以为得意的笑容,其实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
杜若轩见她满面喜色,觉得妻主真是有趣,不过是吃了些爱吃的菜,竟就这样开心,受到她的感染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十娘一连上了七日朝,休沐日赶上立秋,大雨滂沱。
本想着带杜若轩出去玩一天,正好休沐日不用早起,宿在外面也无妨,谁知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憋在了家里。
这些日子除了进宫就是在家和杜若轩粘在一起,两人除了出恭做什么都在一起,魏十娘看折子,杜若轩就在一旁看话本,她写字他研磨,偶尔也拿根笔在一旁写写画画。
朝中部分折子要经过她手,她看过一遍能决定的直接解决,不能决定的再递进宫,让蒋渊池解决。
不过大部分她都能直接批复,有些太过得罪人的,需要银子的,她才送进宫去。
但蒋渊池也拿不定主意,就叫她进宫商议,最后得罪人的还是她。
她现在看的正是地方官员上呈的雁门山匪的奏书,奏书上的内容让她忍不住皱眉。
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了……
翌日朝堂之上蒋渊池告知众人虞西霜已回京,并且将于今晚在宫中为她设宴庆功,众位大臣了带上自己的亲眷。
想到魏十娘这些日子一下朝就跑回家和夫郎如胶似漆的那副样子,蒋渊池知道她定会将人带上宴会来,她可终于有机会见见了!
每次一提到那位,魏十娘哪怕再生气,那冒着冷光的眼也能立马就软下来了。
虽让她有些不适,却让她更好奇了!
当晚宴会魏十娘果然如此带着那小郎君来了。
蒋渊池在寝殿更衣,被她派去偷偷打探消息的小女使脚步走进来,“禀陛下,丞相大人带着夫郎赴宴了。”
“好好好,”蒋渊池笑逐颜开,催促着为她描眉的宫人,“再快些,朕要早点过去看看。”
她不会用这些脂粉眉黛的,不然就自己来了,别人给她化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大殿中的官员几乎都来了个差不多,每桌两三个人。
今日算是家宴是以各位大臣都未着官服,只穿着常服,即便如此那人也格外显眼。
放眼望去成群的粉蓝鹅黄中点缀着两抹绿色。
这魏十娘还真是走到哪里都如此显眼,蒋渊池暗自腹诽。
趁着众人给她行礼的空档她盯着那两抹紫色其中一抹。
总低着头这也看不见脸呀!
身边的女使见她迟迟不让人起身,忍不住提醒,“陛下,这柱香要燃完了。”
蒋渊池:……
今日是为虞西霜设的庆功宴,她得好好夸夸她。
“此次白狄突然发难多亏虞将军英勇,朕敬你一杯!”她真的很佩服虞西霜,她甚至比自己还小两岁,却已在边关待了数年。
虞西霜坐在她左侧下首,离她最近的地方,这个位置以前是魏十娘的,这次魏十娘坐在了她右侧下首。
以左为尊,这是她们对她的尊敬。
虞西霜端着酒杯站起身,“守卫疆土本就是臣的职责,都是臣应该做的,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在其位谋其事,身为将军,这是她的本分,虞西霜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能有这份为国家牺牲奉献的心已是难能可贵了,毕竟她见过人有多自私。
蒋渊池面带笑意,“好!那朕也要敬你一杯,就当是……祝贺虞将军平安归来。”
她将酒杯向前伸,做碰杯状,虞西霜一愣也向前伸,两人一同一饮而尽。
西北地广人稀,荒土平原连成一片,一望无际,冬日里没有山脉阻挡,北风裹挟着冰雪肆虐在这片荒土之上,严寒至极,夜里都能冻死人。
为了取暖他们只能喝酒,虞西霜喝过最烈的酒,都不曾变过脸色。
今日却微微皱起眉。
这酒太淡了,一点酒味都没有。
上首传来笑声,“虞将军有伤在身,不宜饮酒,朕特意为你准备了果浆,可还好喝?”
虞西霜一愣,随即道,“谢陛下。”
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蒋渊池有些失望。
魏十娘正和小夫郎腻腻歪歪互相夹菜。
小夫郎夹菜时身子往这边转着,倒是让她看见了容貌。
这魏老十眼光确实不错,这小夫郎一看就乖的不得了,可惜嫁给魏老十这老狐狸了。
她盯的时间有些久,一旁的女使忍不住咳了一下,小声说,“君夺臣妻可不是明君所为……”
蒋渊池:?你在说什么疯话?
玉穗不为所动,“恶意杀人是死罪,陛下也不例外。”
要不是她也是自己身边的老人,蒋渊池一定得让她后悔自己张了张嘴!
真是与魏老十一般可恶!!
蒋渊池盯着她,“我不喜欢小杜郎君,你别胡说八道!”
这要是被魏老十知道了,这不得揍她一顿,实名制揍她还好,要是偷偷打她哭都没地儿哭。
她着急的瞥了一眼魏十娘那边,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
蒋渊池:唉!孩子长大了,不在乎爹了。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不用看脸她都知道魏十娘一定笑的花枝乱颤。
唉!
她突然好后悔,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带来了自己的夫郎,有的甚至还带了女儿。
只有她
一个人
孤零零
坐在龙椅上……
蒋渊池怒饮一杯酒,孤寡!
隐隐感觉左侧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蒋渊池觉得如芒在背,立马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她瞥见了同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虞西霜。
这位少年将军,如见也不过二十岁,本应正是生机勃发的年纪,若是他双亲尚在,此刻定然是京城中无忧无虑的风流小姐,京城中想嫁她的郎君门槛都能踩破。
可他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甚至还泛着些死气。
这姑娘也太可怜了……
蒋渊池觉得自己应当送她一份礼物,让她感觉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虞将军!”
“陛下。”虞西霜站起身。
“此次你退敌有功,朕要赏你!”想起魏十娘商量的话,“朕封你为护国将军,赐将军府,赐你黄金千两!”
魏十娘不知道蒋渊池为何突然激情澎湃,不禁摇了摇头,不止杜若轩在场的大臣也都吓了一跳,不过没人出来阻止,上次魏十娘在朝堂上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这种时候没人跳出来作对。
虞西霜刚想跪下谢恩,魏十娘就站了出来,“且慢!”
众人:?!
虞西霜也站直身体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蒋渊池喝酒喝得有些猛了,酒意上头,见有人阻止有些不快,“虞将军立了功朕还不能封赏她了?!魏老十你别以为你做了丞相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我可是皇帝!!蒋渊池沾沾自喜,谁都没我厉害。
众人:!!!
原来陛下早就对丞相不满了!
丞相要失宠了!!
丞相只手遮天的日子要过去了!!!
他们要自由了!!!!
魏十娘知道她是就上头了,有些无奈,一旁的玉穗耸耸肩,意思是:我也没办法。
杜若轩坐立不安,魏十娘偷偷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抚。
“陛下误会了,臣是想说此战西北军功不可没,您只赏虞将军怕是不妥。”
蒋渊池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回陛下,臣以为应当为西北军添置兵器,还有过冬的粮草棉衣。”
虞西霜眼中带着一丝震惊,她还以为这人也是怕她功高盖主,请陛下收回成命呢。
没想到她会为西北军求封赏。
不过国库紧张,陛下怕是不同意……
“对对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还得是你啊魏老十!”蒋渊池揉揉脑袋,“日后西北若是缺什么你直接递折子!”
虞西霜看出她是喝多了,呆愣一瞬,立马谢恩,“谢陛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醒了酒她也不好反悔了。
不过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不像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果然立马有人说,“此刻国库紧张哪有多余银钱练兵器买粮食?况且白狄已签降书十年内不会再犯,陛下三思呀!”
杜若轩刚松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信阳王杜兴婉。
陛下还未发话,魏十娘先出声,“吃着别人的庆功宴,还要削别人的封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拿了王爷的钱呢,王爷这脸皮不拿去做盾真是可惜了。”
此话一出武将都大笑起来。
“下官只是实事求是!”杜兴婉目光向门外瞥着,似乎在等什么人,“丞相大人讥讽下官也无用,国库空虚是真总不能凭空变出银两来吧?”
蒋渊池也忘了这一茬,此刻隐隐清醒过来,加入了看戏行列。
魏老十真的是她的矛啊!
虞西霜不知道魏十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过西北军确实很需要物资。
“本想自然变不出银子。”
闻言虞西霜失落的垂下眼,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本相虽然变不出银子,但本相可以出银子,西北军在边疆浴血奋战才有各位大人在京城享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大家相必不会不懂吧?”
有不少人猜到她想做什么。
“本相做个表率,出白银五千两,各位大人看着办吧。”说完她便回到座位上,“明日本相会派人去各位大人府上询问,金银布帛棉衣粮食均可,若是要给便签下名字,写上给了什么,给了多少。”
想给的不用逼,不想给的逼也没用,但有的人不想给也得给,还不能少给。
虞西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喝着面前甜腻的果浆。
宴会之上一片寂静,蒋渊池靠在椅子上揉着脑袋,此时门外一女使跑了了进来,伏在玉穗耳边说了什么,玉穗又告诉正在醒酒的蒋渊池,原本迷迷糊糊的蒋渊池瞬间睁开眼。
“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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