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最后五分钟，雁殊顺畅地、完整地默写出元素周期表。
班上那个好事的男生见她终于放下笔，给她扔了块橡皮。
她抬起头，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看到窗外那个刺目的身影。
咬了咬牙，来到教室外。
系统偷偷地欢呼着。
嘿嘿，就说黑月光剧本是每个逆袭女配的必经之路。
这天风和日丽，许一笑身上都是夏天的气息。
灿烂的，明媚的，蓬勃的，一晃即逝的青春的气息。
雁殊本能地讨厌和排斥这种气息。
她的灵魂，还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深渊。
黑暗才是她的归属。
她迎着阳光，冷冷地问：“干嘛？”
看到她站在自己跟前，许一笑的心跳奇异地平缓了下来。
“刚才在写什么呢？看你的样子，特别认真……”
许一笑半开玩笑地顿了一下。
“不会是在写情书吧？”
雁殊的嘴唇动了动，忍住骂人的冲动。
“我在默写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
“你不会把整个列表都背下来了吧？”
“嗯哼，也不是很难背嘛。”
“其实高中课程只需要背前35位元素。”
“你管我？我看书不喜欢只看半本，背东西不喜欢只背半篇。”
许一笑有些落寞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可你对喜欢我这件事，好像偏偏喜欢半途而废啊。”
雁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系统，这任务要吐血的，我恐怕完成不了了。
【为了积分，为了知识，宿主你再坚持一下。】
她纠结的表情显出少见的稚气，让许一笑露出大哥哥一般的目光。
“对了，我中午给你点了一首歌，还有一段附言，你有听到吗？”
雁殊双手环胸，不耐烦地说：“前天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在干嘛啊？”
“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小薇？我跟她还不是恋人的关系，而且，我们不是更早就认识了吗？”
“因为你们命中注定，天生一对，神仙都拆散不了。我对你们只有最真诚的祝福，真的。”
雁殊语气认真，许一笑忍不住皱起眉。
「天生一对」这个字眼，电光石火般地在他脑海中炸开一片思想空地。
一直以来，刘念薇对他产生的难以抗拒的宿命般的牵引力……
不正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换个更浪漫的说法，叫做「缘」。
放在过去，他对这种情感，是欣然接受的态度。
可是，在这一瞬间，大脑中那片未被任何思想污染的、完全空白的领域，却在发表着另一种迥然不同的意见。
——为什么，非要顺应所谓的「命」呢？
他的感情，难道不应该让他自己去选择吗？
为什么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这些突然发生的陌生思想，混沌而缥缈地纠缠在他的思绪中。
啪——嗒——
潜意识隐秘的角落里，某个思想钢印悄然挣脱了束缚。
他的目光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天真而明亮，烫得灼人。
“雁殊啊……”
雁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眉头微蹙，嘴唇紧抿。
见她从发梢到脚趾都透着对自己的反感，许一笑的眼眸暗了暗。
“抱歉，我忘了，不该随便喊你的名字。”
“……”
“没什么，我只是中午逛校园，偶尔经过，来看看你。快上课了，回去吧。”
雁殊特别讨厌他语气里黏糊糊的情绪，嫌弃地说：“麻烦下次乱逛的时候，别逛到我教室门口。”
许一笑的眉眼弯了下来，温柔地说道：“好的，我会记住的。”
【检测到，许一笑对刘念薇的厌恶值增加五分。】
雁殊转身回到教室，心里的恶寒久久散不去。
在她还没有树立自己的事业根基的时候，每见一次许一笑，对她精神的消耗，都远比积分上的收获更多。
真是得不偿失。
不愉快的插曲还是要抛在脑后。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雁殊一有空就捧着《云与区块链》研读。
相比《云海乾坤》，这本的学术性和技术性更强。
区块链技术，在这个时代的应用还不算很广泛。
它的保密性和匿名性，宛如一把双刃剑的两面。
相依相生，不可分割。
保密性和云服务相结合，可以解决云产业当下最棘手的安全问题。
可匿名性又会给云服务带来巨大的犯罪隐患。
如何在确保匿名特征不被滥用的前提下，将区块链与云技术结合，是全世界技术专家共同面临的难题。
雁殊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
然而，以她目前的知识水平，还无法准确地将那个答案描摹出来。
放学了，《云与区块链》还剩最后五十多页没看。
回家路上，她也一直捧着书，在车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雁麟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胳膊撑在扶手上，望着车窗外的街景。
只有在汽车转弯，或者红绿灯的时候，看似随意地回过头。
乌黑眼眸映出那个捧着书的身影。
垂头看书的女孩，唤醒他遥远的记忆。
很小的时候，母亲和他过着清贫的生活。
年轻而孤单的女人，和小小的男孩，租在简陋的房屋里。
每晚睡前，她会翻开书本，为他寻找适合朗读的睡前故事。
母亲有一双跟他一样的乌黑美丽的大眼睛。
看书的时候总是很投入。
念故事的时候，身上好似有魔法，会发光。
在他眼前展开一幅天马行空的画卷。
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
雁麟甚至忘了去注意刘念薇。
午休时分，听到校园广播站，许一笑为雁殊点的歌，她精神恍惚了一下午。
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演绎着，回家后该跟许一笑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才能既窥探到他对雁殊的真实情感，又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呢？
……
晚上十二点，雁殊总算把《云与区块链》看完了。
但她还没做笔记。
她打开平板电脑的备忘录app，手忙脚乱地总结着自己的阅读心得。
“笃、笃、笃。”
催命般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雁殊装作没听到，坐在地板上，眼睛在平板屏幕和书籍之间来回游移，艰难地敲着蓝牙键盘上的字母。
雁麟叩门声愈发重了，“喂，开门。”
雁殊紧张得想咬手指甲。
她看着自己刚打出来的句子，连基本的条理都没有了。
雁麟沙哑薄凉的嗓音如魔音般折磨着她。
“小雁，我知道你没睡。”
“前天晚上借你的书，该还我了。”
“不要觉得我小气。你应该知道，我的藏书从不轻易借人。”
“说话要算话，时间到了，你不能继续霸占我的书。”
“开门吧。”
“再不开门，我就去叫舅舅……”
雁殊做了个深呼吸，打开了门。
她眼里泛着些许血丝，恶狠狠地盯着雁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