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殊的卧室有个巨大的落地窗。
窗帘大开，皎皎明月挂在窗沿，明亮清辉倾泻在地板上。
少女感爆棚的梦幻感充溢在空气里。
简直复刻了迪士尼公主的房间。
在这样的房间门口，被坏表妹用恨不得暗杀自己的眼神注视着。
雁麟有种半只脚踏进异度空间的诡异感。
娇生惯养的女孩子，真是可怕的生物……
他没好气地说：“快点，书还我。”
“不行！”
“喂——”
“哼——”
雁殊跟他就那么对峙着。
远处的楼梯上突然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雁殊没来由地心虚，拽着雁麟进了自己房间。
慌张地、轻手轻脚地把门从里头反锁上。
雁麟来到她屋内，扫视一圈，发现沙发上摊开的《云与区块链》。
他来到沙发前，目光被平板电脑的屏幕所吸引。
半弯着腰，慢慢地念出备忘录最新一段的文字。
“当区块链公链的去中心化程度接近100%，可以认为链上的数据无法被篡改，即数据能够真实而永久地储存下去……”
门外，雁少鹏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雁殊连忙上前，伸手捂住雁麟的嘴。
动作娴熟而本能，手法跟前世随手捂死看不惯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她紧张地说：“别出声呀！”
雁麟差点被她捂得窒息过去。
犹豫了一秒，毫不怜香惜玉地拍开她的手。
目光阴鸷，身上散发着森森寒意。
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他低声呵斥道：“你捂住我鼻子干什么？为了两本书就要谋杀我么？”
手背被拍到的地方传来又疼又麻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笼罩而来，雁殊恍了一下神，心里还有点委屈。
她如今只是个病恹的凡人。
就连面前这个瘦削的同龄人，在体格上也能胜过自己。
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极快地颓萎下去。
眉毛耷拉成“囧”字型。
声音变得柔软而涣散。
“表哥，你再宽限我一晚上吧。”
“这两本书虽然薄，可两天真的不够看。”
“明天，明天一大早，早饭前，我一定把书还你。”
“表哥，我的好表哥，行行好吧。”
雁麟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半个晚上也行，凌晨四点前，我一定把书还回去……”
雁麟神色微变，仍不说话。
“那……凌晨三点前，我看完以后，第一时间把书放你房间门前！”
雁麟审视起雁殊真诚的双眼。
这么多年，她从未对自己表现过如此的敬畏。
居然因为两本书，就这么低声下气的。
感觉……还怪好玩的？
雁殊眨巴着眼，请求道：“再借两个小时，总可以吧？”
“说借你两天就是两天，多一分多一秒也不行。小雁，你不能言而无信。”
雁殊有点恼羞成怒了：“我说，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还能想怎样？我就想你赶紧把书还我，我好回去睡觉。”
雁殊撇了撇嘴，一把将两本书抱在怀里，一边向后退。
“两个小时你也不借，小气鬼！”
“亏我还在大雁面前帮你说好话。”
“忘恩负义！”
“你……你这个坏人！”
雁麟若有所思地咀嚼着雁殊的话。
“我怎么坏了？”
“你不按时还书，我才是受害者。”
“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比坏，我远远比不过你。”
他心里升起一种阴暗的戾气，一步步向前逼近。
直到她后背抵在落地窗上，退无可退。
月光下，她的面颊苍白得毫无生机，隐约映出淡淡的蓝。
乌黑的双眼骨碌碌地转着。
眼眶泛着不安的红。
雁麟散漫地扯了扯嘴角：“书还我。”
他的手指动了两下，轻轻抬起，伸向她紧紧抱住的两本书。
她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他捕捉到她局促而微弱的呼吸。
抬眼对上她水盈盈的，满是委屈和怨念的眼眸。
然后看到她倔强的，气鼓鼓的嘴。
雁麟轻轻地笑了笑：“你这个表情，蠢，死，了。”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鬼使神差地，在她一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蠢表妹，蠢得那么可爱干什么……
雁殊茫然地眨了一下眼，浓密睫毛夸张地合了又开。
豆大的泪珠就那么滑落眼角，滴落在雁麟的指背上。
雁麟不禁错愕，眉心拧出深深的褶皱。
“我没欺负你吧？”
“哭什么呀……”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
“别哭了。”
“喂——”
隔壁房间，雁少鹏关上卧室门的声音传来。
雁殊仰起挂着泪痕的脸，瞪着雁麟。
“要书没有，要命一条。”
“哼！”
雁麟：“……”
兀自摇头，问：“你还剩几章没看？”
“看完了，但我还没做笔记。”
雁麟挑了挑眉。
“做笔记？你看书还有这么好的习惯？”
“不会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笔记吧？”
雁殊：“不可以吗？”
“首先，百分之百的去中心化只存在于理论，不可能真正实现。”
“其次，目前区块链最主要的用途不是数据存储，而是开发为支付系统。”
“你的笔记，记的都是书里流于表面的要点，没有转化为自己的思考。”
雁殊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这书写得那么深奥，你还只借两天。”
“我哪有时间好好消化？”
雁麟抿了一下唇，说：“最多可以再借你两小时，不能再拖延了。”
雁殊双眼放光：“真的？”
“嗯，有个条件。”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雁麟深吸一口气：“我要看你做的笔记。你不同意的话，现在就把书还我。”
“我的笔记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不还批评我的笔记欠缺思考。”
雁麟才不会告诉她，把区块链技术应用在云存储系统上，是一个如何伟大的想法。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她的思想里有一些让他惊艳的东西。
他只是淡淡地说：“以你的智商，能做出那样的笔记，已经很了不起了。”
“……”
“刚才那个点子，就是区块链用作数据存储那个，原文是怎么说的？我看看。”
雁殊本能地垂下头，开始翻书。
不一会儿，她手指着一段话。
“诺，这段。”
雁麟站到她身旁，凑近阅读那段文字。
“嗯……有点意思……”
雁麟眼里闪烁起兴奋的光，下意识地想从雁殊手中接过书。
手刚抬起，就顿在半空中，克制地握成拳。
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更加沙哑了。
“还愣着干嘛？”
“别浪费时间了。”
“两个小时，把笔记完成掉。”
“你看，这段的意思其实是……”
两人回到沙发旁，坐在地板上。
雁麟看着书，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说着。
雁殊听着他的解释，思维一下子顺畅了不少，言简意赅地将书中要点转化为环环相扣的知识脉络，记录在备忘录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两点。